2021年的某一天,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导演陈庆第一次联系上邬达克纪念馆馆长刘素华时,险些吃了闭门羹。陈庆为纪录片《邬达克》而来,自从2014年第一次听闻邬达克这个名字起,这位传奇建筑师的故事,就在她心中盘桓已久。直至2021年,纪录片启动资金就位,只欠东风。
刘素华是最熟悉邬达克的人之一,从修缮邬达克旧居、建立纪念馆、举办“邬达克建筑遗产文化月”,15年来,她与邬达克这个名字密不可分。不过,当时一听说陈庆的来意,她却显出了几分拒绝,“那时候邬达克被我们折腾得知名度很大,自媒体、国外的电视台纷至沓来,有很多拍摄需求,有些却不那么尽如人意”。但陈庆有备而来,在之前七年的筹备过程中,她已做了许多调研工作,正式开机前就去匈牙利、意大利等地方寻找邬达克的足迹,也熟读了《邬达克的家》等书籍。两人很快在电话中聊得兴起,刘素华后来成为纪录片《邬达克》的总策划。
“战争时期,一个异乡人在上海留下了这么多建筑遗产,他的人生是非常跌宕的、传奇的,对纪录片创作者来说,天然具有吸引力。但更引人探究的是,为什么他的建筑直到今天,还在被不断地解读、挖掘,再次变成网红,与当下的我们发生关联。”纪录片总导演陈庆在接受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采访时说。
10月21日起,以旅沪建筑师邬达克的人生故事为切入点,5集纪录片《邬达克》(中文版)正式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科教频道与观众见面。而在9月初,纪录片英文版已在CGTN纪录频道完成首轮播出。
邬达克纪念馆馆长刘素华
一个世纪前,出生于斯洛伐克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的建筑师拉斯洛·邬达克来到上海,上海接纳、佑护并成就了这位游子。他旅沪29年,在上海留下超过百幢的城市建筑遗产,其建筑作品数量之多、种类与分布之广泛,不仅成为上海城市面貌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创造了世界城市史和建筑史上的一个传奇。
邬达克在斯洛伐克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的家族墓地
在第七届“邬达克建筑遗产文化月”开幕式上,纪录片主创团队曾向社会各界发布寻人启事,征求与邬达克有关的线索,比如曾经在邬达克设计的洋房和公寓中居住过的人,祖辈参与过与邬达克同时代老建筑设计和营造的人,大光明影院的“译意风”小姐等。刘素华记得,第一次听说纪录片要拍5集时,自己“捏了一把汗”,担心资料、素材不够。她汇总了以前办“文化月”时积累的线索,和导演陈庆敲开了一位接一位拍摄对象家的门。“第一次去被拒绝,我们又去第二次,就是这样慢慢磕到底,一家一家‘磕’出来。”陈庆说。
剧照
位于番禺路129号的邬达克纪念馆,也成为摄制组临时的“家”。看着摄制组时常往返北京、上海两地,刘素华干脆给了摄制组一把钥匙。有时候,嘉宾的采访就约在馆里,就连摄影器材也存放在纪念馆中。“我修缮邬达克旧居是机缘巧合,我内心里也很感谢这种缘分,让我能遇见邬达克,遇见这么多上海城市历史文化的传播者。”刘素华说。
拍摄的几年间,主创团队追寻着邬达克的足迹,跨越亚欧美大陆多国拍摄,最终集结成《成为邬达克》《立命大上海》《在抽象中繁复》《向最高处去》《留下一扇窗》5集作品。陈庆说:“我们找到了曾照顾邬达克女儿的保姆的外孙等相关人物,最终采访各类人物80余人,使用各类文献近400张(份),其中新的发现和首次披露内容近30处”。
邬达克在加拿大的孙子和孙媳
以首集《成为邬达克》为例,摄制组远赴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在当地翻到了邬达克的出生档案;也追溯“邬达克”这个名字的由来,它的拼写如何变回祖父用的“Hudec”而不是父亲的“Hugyecz”。“我们在第一集讲述他如何到上海,邬达克又如何成为跟随他29年的名字。第二集则讲他如何在上海安身立命。”陈庆介绍。《在抽象中繁复》一集则聚焦邬达克对建筑的理解,尤其关注他与上海普通人的交往。“这是最具有人文色彩的一集,邬达克是一位事业在顶峰的建筑师,也是一个具有人情味的好雇主,这一批来沪的外国人,其实也和许多上海的普通人有很深的交往过程。”
陈庆将第四集《向最高处去》的内容总结为邬达克的“高光时刻”。这一集中,摄制组重点拍摄了国际饭店、大光明电影院、绿房子等邬达克代表性建筑。“‘最高处’既是物理概念的高度,也表达着不同族群、背景的人们挑战极限、创造经典的过程。”陈庆记得,在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摄制组在一份剪报上看到,邬达克在设计国际饭店时,也标记出了上海外滩其他建筑的高度,“这记录了他和中国业主们不断向最高处攀登的过程。”
最后一集《留下一扇窗》则讲述邬达克在上海最后几年的故事。在陈庆看来,讲述邬达克的故事,离不开对当下的探讨,“我们希望讲述邬达克到底想要在上海留下什么,或者是邬达克到底给我们留下了什么。他一生中设计的绝大部分建筑都在上海,打开这些形式各异的窗户,其实就是打开那段往事,看这群人如何在上海寻求共识、创造经典、创造卓越。”
纪录片海报
在刘素华看来,上海与邬达克是相互成就的关系。“邬达克瘸着一条腿来上海,他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是这个城市成就了他。而今天,邬达克和邬达克的建筑是上海得天独厚、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也是一个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的绝佳题材。”今年2月,由于一些原因,邬达克纪念馆与公众暂别,冒雨前来与纪念馆告别的观众排成了长队,刘素华至今对那天的景象印象深刻,“上海市民对文化遗产赤忱的热爱很打动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忙,希望推动邬达克纪念馆重新跟上海市民见面。”